今天是五一劳动节，按照事先确定的服务计划，下午我要在国家博物馆一层中央大厅为观众讲解《领袖·人民——馆藏现代美术精品展》。匆匆吃过中饭，乘公交，换地铁，用时1小时45分钟赶到国博，整理衣着，登记上岗，准时站到展厅中的前言介绍边，等待需要讲解服务的观众。
经过落架重建，新国博建筑面积有约17万平方米，是世界上单体建筑最大的博物馆，同时开设的展览有20多个，其中《古代中国陈列》和《复兴之路》是千米以上展线的大型展览，其他常设展览一般只占用一个展厅。中央大厅，不仅面积大，而且挑层高，相当于2层的高度，气度恢宏。这个展厅展出美术作品有绘画和雕塑两类，全部属于历史、人物题材，是用精彩的美术作品诠释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重大事件，是艺术浓缩版的中国现代史。要讲好这个展，需要学习储备三方面的内容，一是需要熟悉作品反映的重大事件和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其中涉及多位历史人物的作品，如《遵义会议》、《开国大典》等，还要基本了解重要人物的简要历史；二是需要基本了解展品的艺术特色、作品细节的寓意、作家的简要情况；三是对重点展品，还要了解艺术家的创作背景、创作思路和创作过程等。引导观众理解作品为什么这样表现，使观众心里能与作品表达产生共鸣。
国家博物馆的观众来自祖国各地四面八方，走进这类常设展厅的观众，多数来自京外，他们的基本特点是不熟悉国博各展厅位置，一般没有预定的观展目标，走到哪问到哪，看到哪算到哪，加之他们往往时间有限，来去匆匆，所有展览都想看，每个展览的观看时间都不会很长。特别是中央大厅这个展，所有的观众，甚至包括一些四、五岁的孩子都认识位于展厅正面最显著位置的毛主席，都认得红军，同时，绝大多数观众又都认为自己不懂艺术，所以，进展厅、拍照、走人就成了常态。不干扰观众的参观意愿是义务讲解员对待观众的基本态度，能够遇到向你发问、希望你给他讲一讲的观众，就是一件令人感觉顺畅的事。今天就比较顺畅。
从反映八路军敌后抗日的巨幅水墨人物画《太行铁壁》开讲，年代、缘由、作者、细节、寓意、笔墨表达等等。观众围拢了起来。然后是悬挂于展厅正墙上的工笔重彩中国画《新中国诞生》，这是一幅高近5米，长达17米的鸿篇巨制。毛主席位于天安门城楼的中央，手拿讲稿，身前是麦克风，62位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分立两边。作品简介清晰明了，每一位人物的名字都按画面顺序排列标明。观众们都知道这是画的开国大典。那我还有什么好讲的呢？实际讲了20多分钟：除了介绍画家绘制作品的艰辛历程，最主要的是满足观众的愿望，指给他们看除了毛、刘、周、朱、宋人们熟悉的五位领袖之外，最靠近中心部分的人物都是谁，他们最有代表性的历史功绩是什么，大家耳熟能详的人物都在哪儿。尤其今天是“五一”，又正逢“五一口号”70周年纪念日，所以特别从沈钧儒、陈嘉庚两位中国共产党的挚友提起，重点介绍了1948年“五一口号”的缘起、毛主席对口号的修改、口号的重大历史意义，联系到党的统一战线政策、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的各项任务及历史功绩、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在民主革命中建立起来的相互支持（建国后加上相互监督）、荣辱与共的关系，以至于今天我们的国家政体形式，制度自信等等；最后，再进一步引导观众注意一下这幅画中的背景，精致的工笔写实再现了传统建筑所代表的中华文明之美，背景光的设计寓意了新中国如初升的太阳。看着观众越围越多，他们关注的表情，不时抬头看画、点头赞同的神态，我心里也很高兴，能有这样好的机会把远去的历史讲述给民众听，不枉我一个共产党员从事文化志愿服务的初衷——传播真善美、弘扬正能量，也不枉为了今天的讲解，连着三天查找补充背景资料。
仅仅讲抗战、讲建国还是不够的，因为今天是“五一”，劳动者的节日，必须讲讲为最美劳动者写像的组画——《时代领跑者》。多年的展厅实践中，我还没有遇到过一位年轻观众除了铁人王进喜之外还了解五、六十年代其他著名劳动模范的，虽然画面上每一位劳模都标出了姓名（中国绘画传统称为“榜题”），作品标签上也写明了画中劳模的名字，但经常听到的还是“他们是谁啊？”对于年轻人、甚至他们的父母来说，五、六十年前的事真的那么遥远么？他们知道红军长征，知道国共合作全面抗战，却不知道新中国最初的建设者们，这难道不是我们长者教育的问题吗？今天下午，无例外，当我走到《时代领跑者》组画前，又听到了“他们是谁啊”的声音。
一位位劳模最突出的事迹挨个讲过去：父子两代九岁下煤窑的马六孩翻身解放后怎么能改进作业法和生产管理组织从而成倍提高生产产量，没有老孟泰的仓库就没有鞍钢高炉迅速重建恢复生产，一举解决抗美援朝期间我军飞机用某配件加工难题的青年楷模工具大王，第一位向毛主席敬酒的工人劳模代表与毛主席的对话，为了保护工厂宁可牺牲自己的年轻女实验员向秀丽，……。观众，尤其有青年观众，听得特别认真。
喜欢向年轻观众介绍这些建国初期衣着毫不鲜亮、动作绝无舞台演出化的顶级劳模们，既因为他们是我少年时代的偶像，也因为我看到了观众听讲解的变化。曾经有一次，一个高我一头的年轻人随着父母走到《时代领跑者》组画前，看着画面中的人物，露出来中学生那种满不在乎、任嘛也瞧不上的语调“这都什么人啊”，她的父母也一时语塞。是啊，现在的孩子，所见所知的成功人士都是镁光灯下鲜丽无比的，在他们的概念中，画作中这等衣着打扮者，都属弱势群体啊。但是，随着我一位劳模、一位劳模地讲解过去，孩子的表情在变化，由开始的不屑，变成了惊讶，又变成了不解，最后变成了庄重。17位劳模介绍完了，我问，现在对他们是什么看法呀？孩子说，他们太了不起了！听到这话真是感觉欣慰。
今天下午，同样，年轻观众专注的神情令我有了“获得感”。但说点题外话，这套组画对人物的刻画多少有些质朴有余，精气神略弱。要知道，这些劳模之所以能从解放初的几百万、后来的上千万工人中脱颖而出，不仅仅只是吃苦耐劳，还特别焕发着耀眼的聪明才智，这才可能大幅度地提高劳动生产率，他们是大智大勇者，画作在表现他们这方面气质特征上还是有些不足的。
又有三位观众要求与我合影，谢谢他们对我、对国博志愿者义务讲解服务的肯定。
离馆时，天上开始飘落小雨点，地铁入口边，一排枝繁叶茂的金银花木铺满了绽放着的小花，树下则是铺了一地的落花，树上树下，白的，黄的，无香，无艳，但却是清热解毒的疗疾高手……
白冰冰
记于二零一八年五月一日夜
